如今皇宮依舊輝宏巍峨，放眼望去，盡是肅穆之氣，然而這寂靜無聲的情形讓人置身其中，卻有著說不盡的壓迫感，歷經幾代王朝更疊，這皇宮之內不知又游蕩著多少冤魂？

攝政殿外被重兵把守，如今除了傅雲鶴之外，誰也不得入內，殿內燭光明亮，待傅雲鶴走進去的時候卻是空無一人，安靜的很。

“你來了。”

皇上的聲音從正前方響起，傅雲鶴循聲望去，只見此刻的皇上和當日所見完全不同，坐在龍椅上的他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生機與威嚴，看向傅雲鶴的目光中都是深沈的無力感。

他面容蒼白無比，並沒有多少血色，那龍袍穿在身上都顯得有些不大得體之感。

“微臣參見皇上。”

皇上此刻的樣子讓傅雲鶴有一時的失神，片刻後才終於緩過神來，對皇上恭敬的施了禮。

即便什麽話都不曾多說，可是傅雲鶴也看的出來皇上此刻的情形並不好，和他當日出現在東宮之處完全不同，甚至是判若兩人。

“如今只有朕與你二人，不必多禮，平身吧……”

皇上微微擡了擡手，然而即便是這個極為簡單的動作看上去對他而言也頗有些吃力。

“到這處來，靠近些， 讓朕今日好好看看你。”

皇上聲音聽上去有些有氣無力，這攝政殿內倒是寂靜無聲，恰好讓傅雲鶴可以清楚的聽到皇上的話。

雖然對於皇上這突如其來的話存有些不解，可傅雲鶴卻還是一言不發的朝前邁出去幾步，俊容淡斂，星目微垂，他捉摸不透皇上在此刻的心思，並不知皇上為何會在這個時辰急切的將他宣入宮中。

“你和皇兄果真是越來越像，如今完全不失皇兄當年的風采，果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皇上仔細打量一番傅雲鶴後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然而若是仔細看去，倒是不難發現的此刻他雙眸之中一閃而過的落寞，身為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坐擁至高無上的權利，他本不應有這般落寞之色。

可往日的事情卻是這一國之君心中始終都難以排解的憂慮，完全無法從心中消除！

皇上如今突然提起這一點是傅雲鶴完全沒有想到的，他有些錯愕的擡眸看向皇上，面容有些驚訝之色，薄唇微微動了動，卻是什麽都沒有說出口，對於往日的事，傅雲鶴不知自己應當說些什麽。

皇上輕聲嘆了口氣，臉上展露些許無奈，“你應當早知自己的身份，朕知道，你早已恢覆了記憶，以往在這皇宮，在這大殿上究竟發生了什麽，想必已經無需朕再多說什麽。”

說至此處，皇上勉強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從龍椅上起身，面容沈重的朝著傅雲鶴的方向走了過來，直至此刻，皇上面容上的落寞已是清晰可見，也許，這便是今日他將眾人屏退的真正原因。

“既然是往日的事情，皇上如今就無需再提起了，年幼之事，時過境遷，微臣早已不記得，如今微臣更不知皇上在說什麽。”

傅雲鶴的語氣之中依舊是對皇上的恭敬，完全沒有流露出任何不滿，仿佛即便是現在聽到皇上的這些話後也依舊是無動於衷。

可眼下皇上卻是在傅雲鶴的面前停下了步伐，唇角勾起，含笑看著傅雲鶴，向來都盡是威嚴的皇上如今看向傅雲鶴之際卻是少有的和藹之態。“你其實很清楚朕在說什麽，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這些年，朕親眼看著你一步步壯大，成為如今驍勇善戰的平津候，頗有先帝當年的風采，朕也曾真切的感覺到惶恐，深覺終有一日你會將這皇位從朕的手中再次奪走……”

皇上的情緒似乎有些波動，他劇烈的咳嗽著，本就顯得有些搖搖欲墜的身子就像是在冷風之中即將飄零的葉子一般，似乎剎那間就要跌倒在地。

“皇上！”

傅雲鶴下意識想要扶住他，然而皇上卻拿起金絲帕子，雲淡風輕的將嘴角遺留的血跡擦拭的幹幹凈凈，淡然的樣子仿佛方才什麽事情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朕沒事！”皇上倒是並不在意自己現在的病情，反倒是將心思更多的放在了傅雲鶴的身上，眼神之中逐漸多了些耐人尋味之感。

“你恨朕嗎？”

皇上倒是毫不遮攔的就將這句話問了出來，然而此刻他似乎就唯獨只是想要知道傅雲鶴的答案，在這依舊坐擁萬千權利的的帝王身上，再也找不到以往的犀利和威嚴。

“微臣不敢。”

傅雲鶴的回答引的皇上一陣大笑，笑聲終止之際，他的無奈也顯得越發顯然。

“你怎會不敢？若不是當日的謀反之舉，先帝不會枉死，如今雲秋的太子，也只會是你，不會是任何人，所有的一切，都會順理成章的成為你的，而並非需要如今這般拼盡全力，背水一戰、”

皇上似乎並不相信傅雲鶴的這個回答，無論是語氣又或是神色之中都是對傅雲鶴的質疑。

自始至終傅雲鶴都是星目低垂著，不曾與皇上過多對視，然而咋聽到這句話後卻是毫不猶豫的擡眸望向皇上。

“微臣所言，並非虛假，既是往日的事情，如今又何必牽連至此？”

傅雲鶴這樣直白的說出這番話，著實讓皇上剎那間有些許錯愕，他微微閉著眸子仔細打量著面前的傅雲鶴，像是要將傅雲鶴的心思都徹底看穿一般。

皇上許久都沒有說話，一時間都陷入了無聲的靜默之中，他步履有些蹣跚的將案臺上早已放置好的寶劍拿了出來，神色淡然的將利劍抽取出來，然而旋即他卻是將這寶劍交到了傅雲鶴的手中。

“無論你是否責怪朕當年的行為，朕都無話可說，是朕當日對不起皇兄，雖然那日皇兄並非是死在朕的劍下，然而朕當時明明有機會將他救下，可終究在這皇位的誘惑下還是猶豫了，僅僅只是那猶豫的片刻功夫，這雲秋，從那日開始便已易主……”

說起那日的事情，皇上的眼前依舊清晰無比的回憶著那番情形，前朝往事，每一個情形幾乎都是歷歷在目，終日都成為他的夢魘，完全消磨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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